中午的野餐相當不順利。
不,並不是說東西不好吃什麼的。裝在竹筒裡的竹筒飯味道清香,荷葉包著的烤魚和烤竹筍也都很美味,還有略苦回甘的蓮花茶,都讓躲在樹蔭下的兩人好好地吃了一頓。
不順利之處在於,所謂飽暖思淫慾,古人誠不我欺。
到底是便服太好脫的錯,還是陽光太好的錯,又或者是喝了茶後帶著水光的嘴唇太迷人的錯,在既成事實前都太過蒼白,無法成為抵賴的藉口。
一邊抖著外衣,一邊思考到底該怎麼找藉口才能說服任何可能看到他們這身衣服的人相信這是「摔倒了/擦過一叢太大的牡丹花/用外衣當野餐墊」的陳南豐,表情很嚴肅。
「你就說是掉在地上被馬踩了嘛。」秦軹卿伸手過來把陳南豐往回勾,有一搭沒一搭地啃著他的肩膀。
「怎樣的狀況外衣才會掉地上?」陳南豐翻了個白眼,抖抖肩膀想把人弄下去,卻只是又便宜了那個在他肩上作怪的人。
「……在馬上胡來?」秦軹卿的聲音聽起來很含糊。
「那還不如老實跟他們說我們在山上以天地為床帳呢!你也好意思!」陳南豐沒好氣的拍了秦軹卿的額頭一把。
「那就摔倒了吧,管他們愛信不信。」秦軹卿說。
「兩個人一起摔倒啊……」陳南豐對這個藉口不是很滿意。
「你摔倒了,我拉你的時候一起摔了,所以都髒了。」秦軹卿定調。
「……好吧。」陳南豐無可奈何地接受了這個提案:「那快點起來繼續摘花!還三簍呢!」
「好好好馬上來——」秦軹卿爬起來穿衣服。
下午的陽光依然很熱,太陽那麼大,秦軹卿手搭涼棚,瞇起眼睛看陳南豐穿著蹭得整個背都是草痕的外衣,低頭彎腰,忙忙碌碌地摘著牡丹花。
他沒有跟陳南豐說過,最喜歡他垂首斂目的模樣,那雙眼睛彎彎笑著的時候總能讓人把心防都給放了下來。也許是因為總和孩子相處,陳南豐身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天真感,但又不真的是天真,而是一種……也許,是一種豁達感?好像世界自轉而我自在,也許有風也許有雨而我靜靜花開花落,不在乎有沒有人看。
那麼寧靜。
一開始什麼都沒想的從揚州城門口帶他回來那麼欠考慮他卻一點也不後悔,甚至無比慶幸自己帶了他回來。
沒有戀愛的人生還是能過得很好,但是有你一起可以讓從今以後的陽光都更加燦爛——……秦軹卿把手放下來,覺得遣詞造句這種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來吧,顯然這是講才能的,而且這太陽再大下去是要死人的。
陳南豐抬起頭來,埋怨了一下秦軹卿的偷懶,他笑著賠罪,聽他那來自溫暖南方的花兒絮絮叨叨,沒頭沒腦邏輯混亂地說著少年營的瑣事,一下是藥粉又該做了,一下是今年痱子粉也該開始做了,剛剛路過軍醫處春天種的金銀花,長勢喜人得很看來品質很不錯金銀花湯的原料也不愁了,一下又是這蜜餞做出來要給秦家爹娘送一罈去,然後又是要申請新的布匹做尿布,又是最近新來的孩子不太好照顧半夜總哭。
秦軹卿聽他說,然後伸手過去牽了他的手。
「怎麼了?」陳南豐抬頭看他。
「大夫,」秦軹卿忽然很想把那話再說一次,於是他便說了:「可願與某同去天策府,成為我少年營的軍醫?」
陳南豐詫異地眨眨眼,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卻突然紅了眼眶。
「……若能為將軍分憂解勞,南豐自然絕無二話。」陳南豐紅著眼眶笑了起來,緊緊握住秦軹卿的手,聲音都有些顫抖。
那是他們故事最初的開頭,一切愛一切溫柔都從那時候開始,慢慢編織,成了一片錦繡花樣,成了他們心口共同的柔軟。
「怎麼哭了?」秦軹卿捏捏他的手,輕輕取笑:「可是想起了當年送走師姐的傷心?」
「就知道笑我。」陳南豐笑著埋怨了句:「將軍何時才要帶某回天策府?」
「嗯,」秦軹卿裝模作樣的摸摸下巴:「根據本將家裡那位的吩咐,這花沒摘滿,是不能回去的。」
「那還不快動手。」陳南豐笑出了聲音,輕輕打了秦軹卿肩膀一下。
「這就動手,這就動手。」秦軹卿一疊聲地說。
等到花摘夠了,我們再一起牽手回去。
你是我的大夫,我是你的將軍,牽著手一起走回我們北邙山下的家,走回那個有著最火紅最溫柔的夕陽的天策府。
我們牽手,一起回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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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還有番外篇!\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