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頭去看了唐小姐一眼,她也正在看我,滿臉崩潰。我猜要不是剛剛小趙那一手來得帥氣,她大概就要跑出這個紅圈圈了。說真的,每一本靈異小說都需要這樣的砲灰,不管高人怎麼說,就一定要跟人家反著來,覺得自己最厲害,然後死於非命,並且陷大家於不義。
我衷心希望唐小姐千萬不要是這樣的人,所以就把這條小說定律跟她說了,結果反而被她白眼,努努嘴叫我仔細看著那邊那兩個大師。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鄒志遠和小趙兩個人舉著自己的……叫法器我實在無法承認,叫道具好了,總之他們舉著自己的道具,嘴裡念念有詞,兩個人都瞇起了眼睛滿頭大汗,小趙甚至滿臉通紅,看起來就像正在歷經什麼艱困的奮鬥一樣。
至於你問我,嗯,身為一個站在結界裡的麻瓜,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種時候乖乖的站著不要動最好了。我這樣跟唐小姐講,但唐小姐突然不說話了,痴痴地看著小趙。
我不會說那是被小趙的天神英姿給煞到,事實上從旁邊看唐小姐的臉,我想應該被煞到的人是她,不然誰沒事看著一個做法中的道士喊「寶寶」?我看唐小姐的臉從迷茫變得越來越悲傷,寶寶喊得越來越大聲,還加了什麼「是媽媽對不起你們」……啥還不只一個?
我盯著她,很擔心她要是打算把腳步踏出去我到底要不要阻止,或者我有沒有那個能力阻止,或者我應該什麼都不要想,她若是敢踏出去我就要抓著她的胸部把她按回圈圈裡?
唉唷,這樣好像也不錯,好吧就這樣吧。
人果然還是需要一個決斷的,當我下了這麼個決心之後,就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勇氣,考試都考一百分……我是說,就比剛剛來得安定多了,就算唐小姐已經把妝都給哭花了,我也能氣定神閒地注意她的腳有沒有跨出去。
還有就是小說真的都騙人,聽說有畫眼線的女生哭起來會有一條一條得滿臉流就像眼珠子掉出來,但我都沒看到,唐小姐的妝充其量也就是被眼淚沖掉了一點,有點色差而已。
哎,虧我那麼喜歡那些小說,關鍵時刻都用不上啊,這就叫做書到用時方恨少。
唐小姐哀哀的哭聲好像吸引了小趙的注意,他吃力的回過頭來,看起來就像在強風裡逆風回頭一樣,我都擔心他的脖子扭斷……以及,附帶一提,現在是個大晴天,外頭應該沒有風,起碼我的感覺裡客廳沒有風。
唐小姐哭著喊著,腳步準備要跨出去了,我也準備要去抓她的胸部了,哇我真的要去抓女生胸部了,三次元的女生的胸部,就算對方很顯然是被什麼髒東西迷了神也不能阻止我去抓她的胸部───
然後門就碰磅的被踢開了。
我們沒有鎖,所以應該是很大力的被打開。站在門框裡的是一個大叔,嗯,略狀有點肌肉但還沒有肚子,穿著橘色POLO衫胸前還掛了張名牌……全O電子?但他拿著一支扳手那是為何?
總之O國電子大叔的出現阻止了唐小姐的行動,剛剛還哀哀哭著的唐小姐一下子愣住了,眨眨眼茫然的左右張望,好像做夢突然清醒了一樣。
看來這位大叔是友非敵,不知道接下來情勢會怎麼發展。
我還在心裡做旁白的時候,這個全國O子的大叔就動了。他大踏步直直走了進來,雖然說得好像很遠但是你知道公寓嘛,其實他也就走了三步。
然後抓著他的扳手往下一蹲!
扳手的把手頂端狠狠砸在地板上,發出了好大一聲的咚!我甚至懷疑這間公寓被搖晃了一下,但不能肯定是真的那麼巧有地震還是被這大叔揍的。
「急急,如律令。」大叔沉聲說。
哇靠!哇靠!哇靠!帥爆了啊!超帥!雖然我完全看不懂到底在幹嘛但還是覺得很帥!雖然從我的角度來看就是兩個人憋得滿頭大汗第三個人從門口走進來蹲下拿扳手砸地面然後念了句咒語,但這如果寫成小說應該很帥吧?跟「怨孽」戰鬥然後第三個人進來完成大陣的最後步驟,聽起來就覺得超帥!如果讓那些寫靈異小說的人看到了,肯定可以寫出十萬字的小說吧?一想到此就覺得我沒文筆可言真是太遺憾了!連想像力都沒有!腦補不出他們剛剛經歷了多暗無天日激烈凶險的戰鬥啊!
我正在感慨呢,鄒志遠和小趙就放鬆了下來。鄒志遠把手機收回包包裡,小趙很沒坐相的坐在地板上,直接用袖子擦汗。
是說那上面滿滿都是刺繡,拿來擦汗會好用嗎……
「二師兄!」小趙笑著揮了揮手,看起來很有氣無力,如果我會寫小說,我會說他現在充滿了大戰後的疲憊;但我不會寫小說,所以我覺得他看起來像是剛跑完全力衝刺的五千公尺。
但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從小趙身上轉開了。
他叫那個大叔「二師兄」。
所以這個全國電O的大叔就是那個二師兄!武鬥派道士!難怪這麼帥!虎虎生風!加五十分!
不過他剛剛走進來拿扳手打地板的用意到底是?
還有他的年紀也未免太大了吧。鄒志遠跟小趙絕對都不超過三十,但這個二師兄看起來最少三十五歲啦,你們師門算輩分難道不是用年紀來算嗎?我正在疑惑,二師兄起身就走了,徒留一個帥氣的背影和沒有關上的門。
呃還有我們四個。
我左右張望的樣子一定很好笑,反正我看小趙是笑了,至於我那個顏面神經麻痺的同學就不要管了肯定是沒有笑的,唐小姐還在出神發呆也沒有笑。小趙笑了幾聲就爬起來,又再包包裡翻了幾翻,拿出了五張神主牌,叫唐小姐挑。
……這服務還真是不錯啊,不愧要價三萬八,連神主牌都幫忙準備好了。我歪著腦袋想看看唐小姐給那兩個小孩取什麼名字,卻被小趙推到旁邊去,說現在已經可以不必站在圈圈裡了,趕快去旁邊坐好。
好吧。
我蹲下來把報紙折好,然後問鄒志遠剛剛的狀況到底是怎麼回事。雖然語焉不詳得好像在擲筊一樣,但我改用擲筊的方式問了之後,發現得到的回答還真的比較詳細,讓我忍不住想,以後就都用擲筊的問句來問他好了。
好好一個人不用人的方式溝通到底算哪一回事呢,我苦惱。
總之我們本來就從小趙的說明裡知道,他們師兄弟三個這次是來加固某個封印著很強大怨氣的東西的結界,唐小姐的事情算是順便,也算是冥冥之中有註定,封印本身很完整,但這個封印當時在製作的時候,為了不要讓被封印的那個東西太抗拒,所以這封印並沒有封死。
依照我的理解,就是有打洞的保溫箱。
但這種有打洞的保溫箱本來就有侷限性,雖然不至於引起被封印的怨氣太大反感,但需要修補次數就遠遠多於其他種封印,而他們師門在北區聯合大會中,很不幸地抽籤抽到了籤王,得負責這個封印的修補。
「就說不該讓師傅去抽。他手黑,還臉黑。」鄒志遠忿忿的說。
……當徒弟的這樣罵師傅可以嗎?
總之剛剛他們就是在修補這個封印,武鬥派的二師兄由於天生正氣,所以通常由他來補最後一筆,也就是蓋上蓋子的行動。現在封印修補完畢,下一次修補的時間是十年之後,這個案子就算是結案了。
而且這個案子沒有錢。鄒志遠表示,由於這個案子基本上算是利國利民為天下的案子,所以不管是哪個門派承接,都不可以在這個案件上收費。
原來你們也有不收錢的時候………
回程的路上我問小趙,說雖然這個嬰靈的事情結束了,但怎麼能夠確定唐小姐之後會認真的每天念經?鄒志遠有把《地藏菩薩本願經》開給我看(I-PAD螢幕上看……這個科技道士……),那可是很長的經,還有好多生冷字,讀一遍最少就要半小時吧?
小趙聳聳肩,說如果他不唸的話後果自負而已。
「我們能夠幫忙處理危機,但沒辦法阻止別人走向危機啊。」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