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12日 星期四

[劍三][策花]流光(十三)

過了中秋之後,天氣就開始涼下來了。陳南豐過去從未離開過萬花谷,那個四季如春的地方總是溫暖的,他又很少去有雪的地方;於是天氣才剛剛開始變涼,他就有點如臨大敵了。




先是保暖的衣物,然後是厚重的被子,秦軹卿在某秋高氣爽的早晨看見自家軍醫朝房間裡搬炭爐的時候,終於忍不住過去阻止了他。

「這才剛過中秋,冬天還沒開始呢!」秦軹卿按著炭爐:「現在就烤上了,冬天怎麼辦啊?」

「先放著備用,師兄跟我說洛陽的冬天很冷,要提早做好準備,所以……」陳南豐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紅暈,顯然也是覺得自己有點太大驚小怪,但還是嘴硬的辯駁:「或者我半夜烤個點心什麼的……」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很怕冷?」秦軹卿單手提起那個小炭爐走進陳南豐房裡,啼笑皆非的看著那個已經有明顯過冬氣息的房間。

架子上的厚披風、厚被子、他手上的炭爐,還有堆在窗戶下的煤炭……秋天都還沒過完呢。

「我就是擔心……沒在北方過冬過,」陳南豐還在辯解,伸手又把秦軹卿手上的炭爐搶回來放到窗下:「而且我又沒有冬日的衣衫,過幾日還得去買……」

那蹲在窗下的背影襯著這一屋過冬氣息,怎麼看都像在秋天急急忙忙存糧的小田鼠,秦軹卿咳了兩聲,假裝自己沒在笑。

「我知道你在笑,」陳南豐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你這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出外人可不像你們本地人,沒人給我做衣服,府裡發的冬衣也不知道夠不夠,只能早點去訂了。」

「我家也都是請人做的,你看我娘也是天策軍人,哪裡就會女紅?繡花針那麼小一隻,拿在手上都要怕弄丟。」秦軹卿連忙解釋:「我是想你今年就跟我們一起訂吧,天策附近有好幾戶人家專門接天策的單子,老客戶了還有折扣,你意下如何?」

「那敢情好!」陳南豐眼睛一亮:「要訂的時候叫我一道!」

「沒問題沒問題。」秦軹卿滿口答應。兩個人順便討論了少年營的事務,陳南豐絮絮叨叨地說著,秦軹卿偶爾插嘴,然後又拿了一罐藥粉。

「明年開始又一批小的要學上馬,藥粉大概會吃得更兇。」秦軹卿說著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對了,你還沒去過飛馬營吧?今天天氣不錯,我帶你去看看?」

「你下午的操練課不上啦?」陳南豐問。

「……嗯,改成飛馬營參觀你看怎麼樣?」秦軹卿摸了摸下巴。

「你這麼假公濟私你們統領知道嗎?」陳南豐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他才不會管這種小事呢。」秦軹卿笑嘻嘻的:「那就這麼定啦。」

「好啊。」







飛馬營位在青騅牧場的西邊,下午在校場集合的時候,秦軹卿宣佈了今天下午要去參觀飛馬營的事,讓小天策們一陣歡呼。

「有分配到馬的先上馬待命!」秦軹卿下令。

九歲以上的小天策們齊刷刷地就上了馬,聽話得無以復加,看得陳南豐一陣好笑。自從天火那次之後,小天策們看秦軹卿的表情都跟之前完全不一樣,果然不管在什麼地方,有實力才能說話大聲。

少年營的小天策們八歲開始用草紮的馬學習如何快速上下馬,同時會分配給他們一匹十二歲以上的老馬學習如何照顧;但一直要到九歲,才能在教訓的監護下學習上下馬及騎馬,到了十五歲離開少年營正式分配到各管營區的時候,有父兄師長的由長輩贈馬,沒有的由府內統一分配一匹——不管是不是分配的,一律都要登記,且自行照顧。至於十五以上才加入天策府的,分配馬匹後由各營自行教導馬術。

秦軹卿的西風瘦就是他十五歲的時候爹娘送給他的禮物。

他一個一個指點上馬的坐姿,然後把更小一點的抱到已上馬的小天策們身前,一人一個,坐成雙騎。

「你們是師兄姐,已經會騎馬了,要保護好你還不會騎馬的師弟妹,」秦軹卿站在前面,語氣凝重而嚴肅:「天策府善騎,終有一天也許你們都會面臨要用馬帶著某個人跑的狀況,不是每個讓你帶的人都會騎馬,也不一定都清醒,你們一定要學會如何帶人,這是很重要的功課。」

「是!教訓!」回答得整齊劃一。

秦軹卿滿意的點點頭,跨上自己的馬。

「你沒問題吧?」秦軹卿有點擔憂的看了看陳南豐。

不是他小看陳南豐,實在是擔心他在身上掛兩個嬰兒、馬鞍旁又各用布袋做成小椅子裝了兩個,總共帶著六個軟棉棉團子的狀況下有沒有辦法照顧到……

「慢慢走的話不要緊的。」陳南豐笑笑。

「好。」秦軹卿點點頭:「出發!」

「是!」

少年營這麼一本正經帶隊去飛馬營的模樣可愛得很,秦軹卿帶頭,後頭跟著一排雙騎的小天策們,一個個努力挺直背脊,護著身前的師弟妹,頭冠上小小的羽毛抖呀抖的,倒是惹得不少人偷偷來看,特別是小孩子們的父母,陳南豐偷著眼看那些大人,好笑的看見他們一臉要融化的模樣。

過青騅牧場後就到了飛馬營,張夏和毛四已經等在那裡,兩人臉上都是一臉溺愛,看著這一小隊人慢慢接近、停下。

「少年營教訓秦軹卿,率隊報到。」秦軹卿在馬上行了一個禮。

「飛馬營隊正張夏,接受報到。」張夏笑瞇瞇的回禮。

秦軹卿翻身下馬,站在馬旁面對小天策們。

「注意!聽我口令,前座不動,後座下馬——下馬!」

又是齊刷刷地一致下馬。下了馬的小天策們學著教訓立正在馬旁,手緊緊抓著韁繩,擺出嚴肅的表情。

秦軹卿走過去把前座的小孩一個一個抱下馬,然後重新走回前面。

「列隊!」

小天策們立刻排成了兩路縱隊。

然後秦軹卿轉身,對張夏行禮。

「少年營實習隊共十八名報到。」他說。

「飛馬營隊正張夏,確認少年營報到十八名。」張夏笑著回禮:「小秦,帶得不錯啊。」

「張大哥謬讚了。」秦軹卿笑了笑。

「馬上的這幾位也是要來參觀的?」張夏看了看陳南豐。

「這是少年營隨軍軍醫,陳南豐。」

「身有重任無法全禮,還請張隊正見諒。」陳南豐笑著點頭。

「你這行軍配備齊全吶,就缺個糧草,」張夏笑出了聲音,看了看那些小孩子,又忍不住笑咳兩聲:「既然不便就省了吧,今日既然到我飛馬營,就由我好好講解我們天策最重要也最特殊的裝備——馬。」

張夏在講解的時候,秦軹卿走過來把陳南豐抱下了馬——說起來是有點丟臉,但在馬鞍兩旁都掛著孩子的時候,陳南豐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下馬……

「小秦你這軍醫嬌貴啊。」毛四笑嘻嘻的在一旁看。

「馬術不精,叫您見笑了。」陳南豐優雅的行禮,一臉沒事樣倒叫人不好繼續調笑,秦軹卿偷眼看他藏在頭髮裡的耳朵發紅,暗笑在心裡。

天策的飛馬營顧名思義,管的就是馬。不管是用馬、養馬、採買、服退役、騎乘用或拖車用,都是由飛馬營負責。

張夏帶著眾人走到馬房附近,和站在那裡的另一個人打招呼。

「這是梁廈,馬廄大總管。」張夏笑著拍拍對方:「他也負責教小馬。」

「我以為天策的馬都是買的?」陳南豐小聲的問。

「總有在這裡出生的小馬……」秦軹卿撓撓臉:「有時候特別好的戰馬退役以後也會配種。」

「哦。」陳南豐點點頭。

小馬在兩歲以前都是不見生人的,這是為了避免小馬被驚嚇或是教壞,一匹學會咬人或踢人的小馬就廢了,所以在教好以前,都不讓不熟悉的人碰小馬。

沒看過小馬的小天策們滿懷遺憾地伸長脖子看著小馬的馬房,似乎想從中看出什麼似的,卻失望地什麼也看不到。

「老梁可兇了,規矩也大。」秦軹卿偷偷的跟陳南豐咬耳朵:「我以前來的時候他也不讓看小馬。」

氣息噴在耳邊,癢癢的。陳南豐抿嘴微笑,輕輕點了點頭。秦軹卿高陳南豐半個頭,此時從側上方往下看,便看見萬花大夫溫和秀氣的側臉,還有微微彎曲的睫毛。

「對了,那你的西風幾歲啦?」陳南豐忽然想到似的抬起頭問,因為對話時習慣面對面而轉頭,臉頰便擦過沒來得及反應的秦軹卿的嘴唇。

但他無知無覺似的,看秦軹卿突然捂著嘴往後退了兩步,還疑惑的歪了歪腦袋,眨了眨眼睛等著回答。

秦軹卿看著陳南豐。

秦軹卿把手放了下來。

陳南豐扭頭看了看在馬鞍邊咿咿呀呀喊他的小孩。

沒什麼意思,是不小心碰到的吧?秦軹卿順了順氣,狐疑的想。雖然陳南豐的臉頰那麼柔軟,唔,能多接觸一點就好了,可是他還在失戀中呢,而且他喜歡他師姐,說不定不喜歡男人……

「你還沒回答我呢,西風幾歲呀?」陳南豐又問。

「唔,九歲。」秦軹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別開視線看著口沫橫飛說話的梁廈。

「噢。」陳南豐應了一聲,眉眼彎彎的低頭哄著孩子。

嗯,反應很大,有戲。

陳南豐溫溫婉婉的在秋風裡,笑著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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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夏:我感覺被強行秀了一臉。
梁廈: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毛四:我說了他那個軍醫很嬌貴吧!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