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12日 星期四

[劍三][策花][多配對]流光番外·記安史之亂

寫在前面:
一、本篇是刀。全是刀。
二、有重要角色死亡。
三、不接受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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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說起來,所有的事都有預兆。

天寶四年,盛夏時分,當他們從楊巧兒手裡接過李曜岳的時候,也許就在那個離去的背影裡、在那孩子平靜卻哀慟的眼神中看見了未來。只是當時的他們都沒有多想,還以為搖搖欲墜的永遠不會是大唐河山。




天寶十四年的夏末,府主李承恩離開天策府去了長安,帶著軍師朱劍秋一起。

然後,是副統領秦頤岩。

接著,曹雪陽帶著一批人馳援潼關。

入冬的時候,有大軍攻城。

潼關被破,天策大軍全殲,旗折槍斷,狼煙四起;來攻城的也許是安祿山也許不是,他們只看見狼牙士兵,好多好多狼牙士兵,撲天,蓋地。
是安祿山反了嗎?是北方的外敵入侵了嗎?大部分的士兵都不知道。他們只知道敵人來了,不能後退,連一步也不行,因為後退就是鄉親,就是他們發誓要守護的大好河山。

入天策府的時候,每個人都背過,「長河落日東都城,鐵馬戍邊將軍墳;盡誅宵小天策義,長槍獨守大唐魂。」他們都拜過凌煙閣,祭過將軍墳,再不濟的天策,都明白他們是居於北邙的東都之狼,在城破與殉府之間,沒有人猶豫。

但戰事不容許他們任性。

不管你想不想活,你都必須聽命。

戰事來到第二十天,天策府已露敗相。

冷天鋒接過天策府掌門令,所發軍令一道比一道急,一道比一道苛。

「傳我軍令,少年營全數撤退至藏劍山莊,府內所有十五歲以下者均隨少年營離開,一個不留!一個不能少!務必全營至藏劍山莊報到!」

「傳我軍令,軍醫處隨少年營全數撤退,府內只留死戰將士,不留軍醫!」

「傳我軍令,府內只留二百人,未得點名者,一律撤退!若有私留,視同違抗軍令!」

「傳我軍令,我大天策府城牆可陷,英魂不滅!待諸位深藏民間,終有護我大唐,復我天策之時!」

「傳——我軍令!」

「待天策府收復之日,願諸君,以醇酒祭我等——兄!弟!姐!妹!」













「不,我不走!我要留下來!」秦軹卿憤怒地繞著圈:「我也是天策軍人,哪裡有後退的理由!」

「將軍說了,少年營是天策的火種,你們不走,是真的打算滅門滅個徹底?」連紹卿冷冷的說:「你們責任重大,想兩腿一蹬死在戰場上啊?想得美!給老子幹活去吧!」

「冷將軍說的?」秦軹卿皺眉。

「後半段是教頭說的。」連紹卿說。

「……還有誰跟我們一起走?」秦軹卿抿嘴。

「整個軍醫營。」連紹卿把名單交給了秦軹卿,拍了拍他的肩膀:「將軍把所有十五以下是兵不是兵的都交給你們了,雖說要全營抵達,但能完成一半就算任務完成了。」

「嗯。」

「現在看來,當年你爹娘讓你接少年營,倒是挺聰明的決定。」連紹卿若有所思的說。

「不過都是湊巧罷了。」想起與曹雪楊同去潼關,現在應該已經殉國的父母,秦軹卿冷淡的說。

「是連哥說錯話。」連紹卿正面承接了秦軹卿冰冷的怒火,他咂咂嘴,拍了拍秦軹卿的肩膀:「你好好活下來,證明連哥講的話全是放屁。」

秦軹卿有時候真恨,真恨他們天策這種置生死於度外的態度。




「我要留下來。」卯蚩讓轉了轉笛子。

「讓哥,你單修補天……」陳南豐還想勸,卻被卯蚩讓阻止了。

「我的妻子已經戰死,我的女兒被點在二百死士之內,我還有哪裡可去?我還有哪裡想去?」卯蚩讓笑了起來,略帶霜星的兩鬢被風吹過,帶著血與火的味道。

都是命。

這二百死士是從還活著的兵裡亂數抽籤決定的,不問資歷,不問才能,一切都交給天意決定。決定是誰留下來死守,又是誰冒死突圍。

留下來的固然免不了一死,衝出去的,卻也不保證能夠活著。在戰爭裡,一切的生與死,都只能交給天意決定。

「讓哥……」

「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勸我。」卯蚩讓溫和的說:「困難的任務就交給你們了,保重。」

「……保重。」陳南豐行禮。

卯蚩讓回到軍帳裡的時候,卯蚩阿娟正咬著繃帶,給自己止血。

昔年稚齡的小女兒,如今也是二十七歲的大姑娘了;和她的媽媽一樣,穿著一身耀眼的南皇,胸口護心甲交疊如蓮花。為護國死,是否能踏上漢人們誦唸的極樂淨土?卯蚩讓滿心思緒,站在門口看著女兒。

他的女兒,那麼美麗的女兒,應當有一個俊俏郎君或女郎相伴的女兒,如今卻要葬在這裡,戰死在烽火連天的沙場裡。

「阿爹。」卯蚩阿娟抬起頭,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阿爹,你是來說再見的嗎?」

「是啊,阿爹是來與你道別。」卯蚩讓走上前去,反手翻出小小蠱蟲送進傷口,那傷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起來。

「阿爹,我很驕傲,阿娘先走了,我也要跟阿娘一樣,生於洛陽,葬於北邙。」卯蚩阿娟的嘴唇有些顫抖:「阿爹,我和阿娘會等你,你不要下來。」

「傻姑娘。」卯蚩讓平淡地替女兒整衣繫冠,就和最後一夜替妻子唐萱芷做的一樣:「你阿娘的女兒是天策府最驍勇的騎兵,你要站到最後,阿爹先下去和阿娘一起等你。不要怕,阿爹和阿娘會牽著你的手,會帶著你走,來世我們再做家人,你再來當阿爹和阿娘的女兒。」

看著生死蠱鑽進胸口,卯蚩阿娟終於忍不住抱住父親,哀切地痛哭出來。

「你們母女都一樣,都是傻傻的中原人……」卯蚩讓輕輕的說。




「軍醫處確定同撤退者……四人。」陳南豐的聲音很疲憊。

「加上你!?」秦軹卿不敢置信:「媽的他們把命令當什麼了!?是全員撤退!」

「……不管他們,我們走吧。」陳南豐抹了把臉,安撫著因害怕焦躁而哭泣的嬰孩:「我看了名單才發現,扣掉去了潼關的,明明軍醫還有十人在府,但你拿到的名單上只有五個人。」

秦軹卿打開名單,震驚溢於言表。

「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動的手腳,但他們已經是陣亡的人了。」

「那、還有一個……」

「讓哥去給阿娟綁生死蠱了。阿卿,我勸不動他,他不走我不能勸他……」陳南豐低頭咬牙,說話的語氣都帶著痛心的顫抖:「我不能……不能勸他,阿卿,我不能那麼殘忍的勸他……」

「………罷。反正,誰也不會來管這種小事……」秦軹卿低頭,面色慘然地在名單上劃下一豎。

卯蚩讓,記錄死亡。











「二位主管,代府主的命令,是軍醫處全員撤退。」皇甫少華嚴肅的說。

「名單上還活著的是全體撤退了。」白三娘笑吟吟的綁著繃帶:「咱們可都是陣亡的人,皇甫將軍,你的年紀都能當我兒子了,許你們死戰,不許我們死嗑啊?」

「你、白三娘,軍令如山……」皇甫少華急了起來。

「老娘現在可不在你們倒楣摧的人員名單上啦!高興幹嘛就幹嘛,要你管!」白三娘站起身,哈哈大笑:「小子們!奶奶給你們舞劍跳一曲霓裳好不好啊!」

「好啊好啊!」

「跳跳跳!」

「要看雙人舞!」

留下來的士兵們鼓噪著。

「很好!很有眼光!」白三娘大笑著抽出雙劍,便看見公孫風荷執起了扇與傘,婆娑起舞於她的雙劍之側。

一直都是這樣的。舞一曲風袖,揮一袂王母,縱然世路從來艱辛也未曾棄過初衷,雖無相問的洛陽親友,卻有從未染塵的冰心雲裳,只要你還在我身邊,縱然刀山火海,我也會笑著與你共行。
停下時歡呼聲似乎能將屋頂震翻,恍惚間仿佛又回到那段日子,那時她還叫霞影樓老三,那時她一舞紅綃不知數,而有人踏月而來,問她,你願否與我同入秀坊,濟貧救乏?

那時嬌俏笑著答應的自己,絕沒有想到,會在遲暮時刻,再聽見一次掌聲。

都說美人怕遲暮,英雄驚暮年。但他們終究是精彩的活過了這輩子,也許並不燦爛,卻心滿意足。在這樣的掌聲裡,迎接最後一日的到來,上天對他們已然那麼厚愛。

白三娘轉頭,與公孫風荷相視而笑。

我的最後,也依然有你的陪伴。



衛永平忙忙碌碌的收著文件。他燒了一些,打包一些,還打開書架後的牆壁藏了一些。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弄這些。」

「碰碰運氣罷了,希望這些要緊的文書多少留一些下來,否則收復那日,後勤文書就該哭了。」衛永平頭也沒回,依然收著東西。

熊安邦與妻子林釆蘋相視一笑,放下琴,走過去幫忙收了起來。

「你這麼相信一定會收復嗎?」林釆蘋輕輕的笑。

「自然是希望的。」衛永平看著被收得七零八落的架子,直起腰來搥了搥,拿起要燒的走向火盆,一張一張的燒著。

火光明明滅滅,照得他的臉也時明時暗。

「想好要和哪一路走了嗎?」林釆蘋問。

「嗯,和文書處與叔寶營……」衛永平轉過頭來:「師姐,你不和大家一起走嗎?」

「年紀大了,懶得動彈。」林釆蘋笑笑:「你怎麼不和少年營走?皇甫將軍可是把最精銳的突圍部隊都和少年營擺在一起了,和他們走,活下來的可能性大些。」

「我武藝低微又不通醫術,除了會寫字之外沒什麼本事,和他們走還要勞累他們分心照顧,不要拖後腿得好。」衛永平搖搖頭,平靜的把最後一張紙也扔進爐子裡燒了,才又起身轉回架子前,繼續整理著文件。

衛永平在少年營這麼多年,哪裡不知道若是他想跟著走,秦軹卿和陳南豐,還有大半孩子都會護著他這件事?然而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更不能跟他們走;和文書處一起走誰也挑不出毛病來,畢竟他衛永平到底還是文書處的人,只是在少年營兼職了大半輩子而已。雖然荒廢武藝好多年,但跟著大部隊走,自保能力多多少少還是有的。

「你要保重。」熊安邦突然開口。

「我會。」衛永平停下整理的手,轉身朝熊安邦和林采蘋深深行禮:「師兄與師姐捨身殉國之義,衛永平必傳達給門內知曉。」

「好,好。不愧是我長歌門弟子。」熊安邦笑了起來:「知曉少年營長年以來都由你這樣的人開蒙,我和蘋兒死了也安心合眼。」

「師兄謬讚了。」衛永平轉回去繼續整理。

「那麼快一點吧,噯,小衛,這幾份你別燒,放著,狼牙軍要是有人會看就讓他們看。」

「雖然誤導他們是很不錯的想法但他們真的會看嗎......?」

「大軍攻城必有將才,只要能誤導到那個人我們就算賺大發了。」

「師姐說得是,是我想差了。」

熊安邦淡笑,看了看外頭的天色。













「我們這一路出去往東南走,先到少林,就能請住持傳信給藏劍山莊。」桌上攤著地圖,江承一邊說,手指一邊移動著:「眼下的情況很不樂觀,不要往洛陽走,出去了直接到少林,不要猶豫也不要回頭,我們會護你們出去。」

秦軹卿點點頭。行軍打仗的事,他一個少年營的教訓,自然比不過玄齡營的江承。此時皇甫少華把府內剩下最有戰鬥力的部隊都交到少年營來,是什麼意思自然不言而喻。秦軹卿過去其實偶爾埋怨過,覺得少年營不過是個養孩子的地方,大丈夫應當上陣殺敵出入戰場而不是整天煩惱新訓幼兒上馬動作不對咳嗽感冒傷風,但如今他明白了少年營的重要,卻更寧可自己永遠都不要明白。

天策們在商討突圍的事,軍醫們自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要和少年營一起撤退的軍醫總共只有四個,萬花的陳南豐和馬延年、七秀的公孫望、五毒的夸洛蛛兒,此時聚在一起打包東西。陳南豐作為少年營的軍醫,這時候也是忙忙碌碌地哄著孩子,這幾年累積下來的藥方是不是都帶好了,還有哪些比較便於攜帶的藥粉藥丸可以打包的等等。

直到他被慕蓉婉約叫過去以前,陳南豐都忙得頭暈眼花。

年近六十的慕蓉婉約滿頭銀絲,面容已然蒼老,卻仍是那樣清冷,和陳南豐第一次見到她時沒什麼差別。陳南豐早就知道他們軍醫處這批主管軍醫沒有一個打算離開,卻還是在看見慕蓉婉約的時候紅了眼眶。

「師姐。」陳南豐輕輕的叫道。

慕蓉婉約極淡極淡地笑了笑,微微側頭,像第一次見到陳南豐似的打量著他。

「是有為的大男人了。」慕蓉婉約瞇起眼睛笑了,伸手到陳南豐的頭頂,摘下了他頭上夾著的小花:「不要再戴著小花鬚鬚了,孩子氣。這個就留給師姐吧。」

十幾年了。

剛進天策府的那一年,慕蓉婉約就給陳南豐做了五朵可愛的布花;後來有些壞了有些舊了,慕蓉婉約也總是給師弟做新的小花髮夾。總是用零碎布頭,總是用篾片竹枝,總是那四個固定的顏色,總是在陳南豐的頭上一晃一抖。

慕蓉婉約拿下來的,卻恰好是第一年那一朵,也是第一朵從陳南豐頭上摘下,仔細收邊的紫色小花。十幾年過去了,顏色早就褪了個乾淨,如今紫不紫白不白的,也不知算個什麼顏色。

撤退的時候帶的東西越少越好,所以那一盒小花陳南豐沒敢帶,只夾著第一朵小花,想著總是個念想,卻被慕蓉婉約摘了下來,彷彿什麼珍寶似的收進了懷裡。

「......師姐......」陳南豐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慕蓉婉約沒說什麼,只是溫柔的摸了摸陳南豐的頭。

陳南豐用力咬著嘴唇,眼淚卻越掉越凶。

「哭完了就要帶孩子們去安全的地方。」慕蓉婉約輕輕嘆息,抱住了溫順乖巧的師弟,輕輕拍著他的背。

「......師姐......」陳南豐哽咽著,卻無法克制心中的悲傷。在天策府所有軍醫裡,他最依賴也最眷戀的當屬年紀幾乎是他一倍的慕蓉婉約,雖然師姐總是淡淡的清冷的,卻那麼細緻溫柔。

從小就不知自己父母的陳南豐也許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將慕蓉婉約當成了自己的母親,懷抱著憧憬而孺慕的心情,期待每年慕蓉婉約親手做給他的小花,還有對他的評價與讚許。直到現在他才理清了自己的憧憬與孺慕,恨不得喊慕蓉婉約一聲娘,卻什麼也不能說,甚至不能為她的離去服喪。

他只能在最後的夜晚裡哭泣,像每一個失怙的茫然的孩子一樣哭泣,像每一個位母親送葬的兒子一樣哭泣,卻終究只能是師姐弟。

最初的哽咽到後來是吞聲的大哭,慕蓉婉約近乎縱容的抱著陳南豐,任師弟的眼淚浸濕了肩膀,黑夜的遠處寧靜無聲,卻都只是最終戰局前的假象,而她只能這樣抱著最疼愛的師弟,希望他們一路平安。













天明的時候他們突圍。

天策府的撤退包裝成了一次兵分五路的突圍,而且不只一波;第一突圍要的就是清晨狼牙軍將醒而未醒之時,不要他們反應過來這是在撤退──所以其他四路必然也都是精兵猛將,也必然犧牲重大。

江承領軍,帶著少年營朝西南方而去。翻過山的時候他們都很安靜,卻在下山後遇到了襲擊;江承帶領的部隊是玄齡營的精兵,縱然戰鬥多日略有疲憊,卻還是在且戰且護著少年營的狀況下暫時躲進了安全的地方。相對於他們這一路,其他假做突圍的部隊顯然更有威嚇力,遠處殺聲震天,江承握著馬韁隨馬兒小圈踱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師兄,外頭這隊狼牙似乎不打算離去。」秦軹卿擔憂的開口:「剛剛我看見他們放了好幾隻狼往本營跑,是不是要增援?」

「看樣子是。」江承有些漫不經心的看著遠方,頭上的鬚鬚隨著踏炎烏騅的走動而一抖一抖:「這是要殲滅天策的節奏啊,呵,我們天策府一個軍區罷了,得如此重視還真是榮幸。」

「一切都是你們又騎馬又頂高鬚鬚的錯,」馬延年走了過來,臉上掛著滿不在乎的笑:「靶子這麼大,不打你們打誰?」

「那可還真是我們不好了,人太帥也是錯啊。」江承哈哈笑了兩聲,看著遠方聽著戰鼓,便又開了口:「軹卿,再翻過一個山頭,過去就相對安全了。」

「......師兄,我們現在就動身吧。」秦軹卿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襲上心頭,他不想給江承說話的機會,又急又快的接了下去:「現在還很早,大家的體力也都還很好,趁現在趕緊離開,跑得快一點,說不定晚上能到少林呢?」

「虧你還是少年營的主管,說的這是一般營的急行軍速度。」江承沒有回頭,仍然盯著遠方:「你們這些成員,四天後能到少室山腳下就謝天謝地了,還今天晚上呢?」

「那就走吧,現在。」秦軹卿幾乎要急出汗來:「師兄,你們不是要帶著我們到少林嗎?路上我可怕極了,說不定有大隊狼牙兵等著伏擊!」

「你小子,也學會誆師兄了。」江承哈哈大笑,拿起馬鞭虛點:「然而你師兄學得比你更好,你這能而示之不能的招,可沒造成什麼有效攻擊。」

「師兄!」秦軹卿大喊。

「宋克勤!」江承不理他,轉頭喊了自己的副官:「點二十人隨我,護送任務就由你負責了!」

「是!」

「師兄!」秦軹卿幾乎要跳腳。

「至於你嘛,我家的老馬,」江承對馬延年擠眉弄眼,拋了個古里古怪的媚眼:「你給少年營斷後,也給我們隊斷後。」

「得令。」馬延年洋洋得意的笑了。他轉轉手上的機關筆,筆尖有寒芒閃爍。

「副將,由軍醫斷後是否不妥......」宋克勤帶著二十個人走了過來,不解的勸了一句。

「你看他哪裡像是軍醫來,恨不得衝上去跟我比誰殺的狼牙多!」江承哈哈一笑:「江某的人,死生與共,要撇下了他恐怕我死了也死不安寧是不是?」

「好聰明的小狗,賞你兩根針吃吃。」馬延年笑了兩聲,掏出一把銀針。

「師兄你別做傻事!」陳南豐衝了過來,一把按住馬延年的手,驚得臉色發白:「師兄不要!」

「突圍的軍隊本來就會有損失,師弟你乖,師兄挑了最簡單粗暴的路子走了,你可得把困難的路走完,要好好的到少林啊。」馬延年嘻嘻一笑,揚起下巴點了點:「來來,誰把我這傻師弟拖走,這時候我可不想見他,沒的分心。」

陳南豐臉色益發蒼白。宋克勤走上前輕輕拉了拉他,陳南豐揮開宋克勤的手,咬著嘴唇走回了部隊裡。

馬延年給那二十人每個都上了針,除了周身大穴,還有兩根,插在雙耳後方。

那是激發人體潛能的穴位,卻也是有去無回的穴位;猛然爆發出來的力量在消耗後便會崩塌,那樣戰鬥力竭的人,就算沒受傷,卻任是天羅大仙也救不回來。但他們既然已經做好了死戰的準備,就不希望自己太早倒下。能多撐一刻是一刻,這是他們最後一個任務,他們可是從來都完美完成任務的天策府軍人。

他也給江承插了兩隻針,最後才在自己耳後也插了針。

「哥幾個,兄弟先走一步,不等你們了。」江承頸邊暴出青筋,他揮舞著長槍,笑得豪爽:「來世再見時,別忘了請我喝杯酒!」

「報告副將,天策府玄齡營隊正宋克勤,誓死帶隊完成任務!」宋克勤帶著弟兄們跪下,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祝師兄武運昌隆!」秦軹卿也跟著跪下。

「很好。那你們就快滾吧。」江承掉轉馬頭,看著遠方高豎著的旗幟:「兄弟們,咱們任務可重啦,要拖延這隻大部隊,讓少年營翻過山去少林!有沒有信心!」

「有!」

「斷後的那個,你沒問題吧?」江承戲謔地笑道:「可別給你男人丟臉。」

「呸,我才擔心你給我丟臉。」馬延年啐他一口,也笑了起來:「你這小狗,可千萬別讓你男人還得往前衝去保護你,地府路上你先行著,我馬上就到!」

「很好!」江承一勒馬頭,踏炎烏騅嘶鳴一聲人立而起:「兄弟們,上!」











當他們抵達少寺山腳的時候,一行一百多人的隊伍,已經只剩下不足四十人。

秦軹卿對方丈表示了需要傳遞訊息的意思,而少林寺打破了數百年來禁止女客入內的規矩,讓整個少年營的小隊進入休整。

他們終究完成了任務。

雖然沒有全員抵達,也沒有一半的人,但他們還是抵達了。

那些幼小的、稚嫩的天策府的火苗,終究幾乎都留著了。

秦軹卿看著天策府的方向,在少林寺悠揚的近晚鐘聲裡,靜靜流著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傷心什麼的淚。

陳南豐走到他身旁,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收復天策府的那一日,秦軹卿站在曾經是少年營的廢墟上,想了很多很多事。

陳南豐輕聲催促他過來幫忙支帳篷,他走過去的時候,臨時架起來的爐灶裡正煮著藥茶。

大一點的孩子們都去幫忙了,小一點的或坐或站,乖乖地自己玩著。

秦軹卿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陳南豐,伸手拉起了支架,撐起了帳篷。

「會比以前更好的。」秦軹卿喃喃。

過去也很好,但他們回不了過去,只能寄望未來。

「每一天都會比昨天好的。」陳南豐靠在秦軹卿肩上低喃。

他們只能這麼希望。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