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12日 星期四

[劍三][策花]流光(十一)

接近秋天的時候,秦軹卿和陳南豐吵架了。




原因是陳南豐想申請一筆經費給少年營的孩子們做驅蟲的香包掛在身上,卻被秦軹卿否決。

「天策府的人,以後行軍待命多的是被蟲子咬的時候,從小就在身上掛香包是什麼道理?沒有這種講究!」秦軹卿是這麼說的。

但陳南豐以兒科大夫的身份表示 ,一歲以下幼兒不宜用藥,三歲以下又很難控制他們不去抓,若不在身上掛個香包,被蚊蟲咬傷一哭整個晚上,值班負責的可只有他一個!這筆經費他必須要!

兩邊都不讓步,在少年營的辦公室裡拍桌子對罵了好幾次之後,就冷戰了。

其實吵到後來也不是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畢竟藥材香料只要申請就有、缺的只是用來裝藥料的小布包,自己買布來做也不要多少錢,工本費也不多,陳南豐本來都準備好用自己的錢,就差拜託洪阿姨帶回去找人做了——給鄉親賺點外快嘛,畢竟常常麻煩他們。

但秦軹卿死活不答應。

用他的話說,就是沒有讓下屬自己出錢做公家事的道理。

但又申請不到經費。

為此陳南豐很是詛咒了後勤司令管預算的那個人。順便連無論如何不同意他動手的秦軹卿一起罵下去。

再加上秋風將起,換季的時候就是傷風感冒好發季,別說少年營了,整個天策府就沒哪個營區是沒有病號的,就連軍醫處也倒了好幾個,剩下的人人自危,偏還得出疹看病,士氣無比低落。

少年營這裡,區區二十多個小孩卻有將近一半的病號,包含兩個嬰兒;嚇得陳南豐請洪阿姨暫時千萬別到營裡來,要是進一步擴大疾病範圍那就不好了;他自己也把生了病的喊健康的孩子分開照顧,自己每天小心翼翼的養著,務必要撐到都好了他才能倒。

就這樣忙忙碌碌的過了大半個月,陳南豐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可能要生病了的時候,衛永平拿了包東西過來給他。

打開來一看,是十個已經縫好的空香包,袋口是束繩的,拉緊就能用。

「謝謝衛哥!這……真是太感謝你了……」陳南豐驚喜交加的站起身來:「你是怎麼申請的?」

「為避時疫。」衛永平淡淡的搖搖頭:「你寫的那是什麼東西,軹卿也是,改了不如不改,連藉口都不會找,還要修煉。」

陳南豐知道他是在說他們遞上去的申請,忍不住紅了臉……好吧,這事不能全怪秦軹卿,可能他的申請是真的寫得很糟……

「衛大哥可以借我看看你的申請書嗎?」陳南豐收好小香包,很誠懇地問。

「可以。」衛永平點點頭:「不過,替你申請這批東西並不是免費的。」

「謝謝衛哥。那我該怎麼謝您呢?」陳南豐問。到職將近三個月,其實他跟衛永平很不熟,只聽說他上課時很嚴肅很認真,但喝醉了就會在牆壁上寫大字,醒了以後再自己拿水洗去這類瑣事。這次若不是衛永平主動出手,只怕都到了冬天他們也還沒有想到隔壁就住著一個可以求救的人。

衛永平點點頭,手在袖子裡掏了小半晌,摸出了三個鴿子蛋大小的精緻香囊來,遞給陳南豐。

「這是我的香囊,不過用得太久,香味已經散了。」衛永平說著又掏出了五兩銀子,遞到陳南豐手中:「你拿著這錢,幫我重新調配新的香,最好可以用久一點。」想了想,又補上一句:「香味能搭配我的話就更好了,不行的話,用一般的香也是可以。」

話雖如此,語氣中卻不是那個意思,這是擺明他幫這個忙的目的就是想要專屬香氣的意思。陳南豐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把手裡那三個香囊翻來覆去的檢查了一下,面有難色地抬起頭來。

「衛大哥,不是我不願,你這個……」陳南豐把香囊翻過來,指給他看:「你瞧,這是縫死的,我沒有拆開了還能縫回去的技術。」

那三個香囊以絹為底,用細細的絲線繡著秀美圖案,一個翠竹覆雪,一個臨水青蓮,再一個紅葉漫天,如此以針為筆,在細密之處換線以求漸次變色的手法,非高手無以為之。陳南豐對縫紉一竅不通,惟一會的就是穿針孔,但這並不妨礙他明白這三個香囊是貴重物品。

「這樣啊……」衛永平愣了一下,皺起眉頭摸了摸自己的鬍鬚:「我去想想辦法,你能不能先調香?」

「可以。」陳南豐點點頭:「十日後請衛大哥把可以填香的香包給我。」

「好。」

於是晚上路過陳南豐房間準備回自己房間睡覺的秦軹卿,就看到坐在窗邊散了滿桌東西的陳南豐。

他停下來,陳南豐也停了下來。一個在房裡,一個在房外,陳南豐手上還抓著香草,秦軹卿手上握著長槍,他們對看了好幾眼,終於決定今天是結束冷戰的好日子似的,兩個人一起開了口。

「回房嗎……」「你在做什麼?」

同時開口又同時沈默,他們大眼瞪小眼,然後一起笑了起來。

「你在配藥?」秦軹卿靠在窗戶上,探頭往裡看:「還特地把桌子都搬過來了……在調什麼?」

「不是藥,是香囊的填充物,」陳南豐折了一枝乾燥的莖:「衛大哥幫我弄到了香包,代價就是要替他調個專屬香……他可真挑,都不知道是怎麼在天策住得下去的。」

「……哦。」秦軹卿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衛老哥的文筆可好啦……」

「真的,我今天看了他幫我們改的申請書,」陳南豐有些焦慮的抿嘴:「要寫到那樣才能申請成功嗎?我辦不到啊。」

「可能是因為以前沒申請過才這麼麻煩吧……」秦軹卿不太肯定的說。

「希望如此。」陳南豐嘆了一口氣。

秦軹卿看陳南豐分著香料,那些乾燥的草在他看來都長得差不多,但卻混合出了一種清爽的氣味,有點像是你在太陽剛剛出來的清晨裡,摘斷一根新生樹枝,露出裡頭白色木材的氣息。

在陳南豐的眼中,衛永平是這樣的人嗎?秦軹卿偷偷嘀咕了一下。

「……我也要。」

「啊?」

「香包啊,我也想要。」秦軹卿指了指桌上的香料,語氣不無羨慕:「也幫我弄一個好不好?」

「不好。」陳南豐回絕的速度之快,讓秦軹卿愣了一下,還沒等他有什麼反應,陳南豐又接下去:「衛大哥這些可是花了他自己的錢,香囊也是他自己的,我就是個採買加工,更何況他還幫我弄到了要給小朋友的香包,在這件事上你可沒什麼貢獻。」

「呃……」

「再說了,天策府軍人行軍待命的時候多得是,要香包幹什麼?」陳南豐斜睨秦軹卿一眼,笑得那麼壞心:「這可是你自己的原話,是也不是?」

「我不管,我就想要。」秦軹卿笑著耍賴起來:「你這個記仇的大夫好狠的心,大家都有只有我沒有,豈不是要嫉妒死我?我也想要一個香包,不帶出門,放在房間裡也好。」

「爭風吃醋的模樣去青樓耍,別鬧到我面前。」陳南豐垂下眼繼續整理香料,笑得說話都在抖:「而且,誰說大家都有?四歲以上的可都沒有,秦軍爺,敢問您今年貴庚啊?」

「我三歲。」秦軹卿煞有其事的伸出三根手指,挺滿意的看陳南豐笑得滿臉通紅。

「好糾纏不休的上官,看來我是必須屈服了。」陳南豐笑了好半晌才停下來,擦去眼角笑出來的淚,居然對秦軹卿伸出了手:「吶,給錢。不過要等幾日,我得先處理完小朋友的和衛大哥的,然後才輪得到你。」

「多少?」秦軹卿裝模作樣的在袖子裡掏了掏,抓出一把空氣放到他手上:「來來別客氣,不夠了再要。」

「喲,有人想要吃白食,莫非是不曉得免費的從來最貴嗎?」陳南豐掃了個眼風,卻唇角含笑,反倒像是個無意的媚眼。

「那你又不報價。」秦軹卿嬉皮笑臉的假裝自己沒有因此漏了一拍心跳。

「且等我真的做出來,再跟你漫天要價,要一個金山玉樹、丹桂芝蘭的天——價——。」陳南豐勾起嘴角,笑出了一個洋洋得意的弧度。

也把秦軹卿的腦袋笑成了漿糊。

「那所以到底要給你多少?」於是他只能吶吶的問。

「先等做出來再說吧。」陳南豐把分好的香料個別包好放進盒子裡,起身就往門外走:「我今晚也睡那邊。」

「好。小心自己身體。」秦軹卿知道他說的是生病的孩子睡的房間,便點點頭,認真的囑咐。

「盡量。」陳南豐回頭一笑,便朝著那裡緩緩走去。

留秦軹卿在月光下想,軍醫處「軍醫不是軍眷就是即將是軍眷」的傳說應該……也適用在少年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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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暗戀什麼的,最喜歡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