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已經快要天亮了。
崔雲遠睜開眼睛看著床頂,覺得雖然是第一次,但睡了這大半夜的,下身卻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李允中不肯多做,說是做多了傷身,逗得崔雲遠射了三次,他自己射過一次後就停了,倒是花了不少時間收拾善後,還再叫小二進來換了套新被褥。
現在做都做了,接下來的目標是多做幾次。崔雲遠翻了個身想看看李允中的睡臉,卻發現他和他一樣都睡得很淺,有點動靜就會清醒。他才剛翻過去呢,李允中就睜開了眼,帶著些許矇矓的睡意看他,扔了個疑問的眼神過來。
「沒什麼,繼續睡吧。」崔雲遠輕輕的說。
李允中嗯了一聲,再度閉上眼睛。崔雲遠怕繼續看下去會被發現,於是也跟著閉眼。
再度醒來的時候已是早上,崔雲遠習慣凌晨起身,這天自然也不例外,他下床的時候只覺得屁股有些微不適,其他倒是都還好,不像傳奇話本裡寫的會爬不起來腰酸腿軟之類的,他伸展了一下覺得心情很好,看來即使上床做愛,也不必擔心隔天任務的問題。
想想也是,如果每次行房隔天就會爬不起來的話還打個什麼仗啊。
回身穿衣服的時候看見李允中也醒了,躺在床上看他。
「身體還好吧?」李允中問。
「還可以。」崔雲遠笑了笑。
「你要回去了?」
「還沒,我去打套拳。」
「哦。那回來的時候順便買份早點上來吧。」李允中打了個呵欠:「我再躺一下。」
「嗯。」崔雲遠點點頭便轉身出門下樓。清晨的客棧院子裡沒什麼人,他打完了一套拳,照樣熱得滿身是汗,便走到水井邊打了桶涼水起來沖身,然後才去買早點。
回到房間裡的時候李允中已經起來了,見到他便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有勞你了。」李允中說。
「唔,倒不會。」崔雲遠把早點放到桌上坐下,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要說什麼──雖然想是想好了要把這段關係再延長一點,但好像不太適合現在拿出來講啊......他還在猶豫不決,李允中卻已經先開了口。
「房事這種事情嘛,就像江湖一點訣一樣,說穿了也就那麼回事,」李允中伸手拿起燒餅,掰了一塊放進嘴裡,說話都有點含糊:「現你已有了男人的經驗,接著把女人的經驗補上,那就可以挑選看你喜歡哪一種啦。雖說情緣這東西主要還是看人,但身體上的接觸也是很重要的,身體不契合,心靈再契合也沒有用──雖然說心靈要是契合身體也很少不契合的,畢竟靈肉靈肉,心靈所佔的比例還是大一些。」
「嗯。」崔雲遠點頭。
「那就是這樣啦。」李允中又吃了一口燒餅。
兩人的身體有過接觸之後,對方的感覺卻竟然是更加疏遠了一些......崔雲遠覺得有些難以理解,但李允中對他說話的方式不若前幾天那樣親切溫和卻也是真的。那種疏離的距離感便得比過去幾日更明顯了一些,好像並不是很想同他說話。
是被討厭了嗎?昨天晚上他的表現不好嗎?崔雲遠摸不著頭腦的想著,卻知道這樣的疑問是找不到答案的。他深呼吸了一下,覺得至少李允中還願意坐在這裡跟他說話,還沒有真的到無計可施的時候;縱然真的無計可施,也不過就是一次失敗的嘗試而已,雖然過去沒有經驗,但又不是沒看過別人失敗,就像好友沈廷芳說的,要想有一次成功的談情緣經驗,前頭失敗幾次也都是正常的!......雖然老沈他自己到現在都還沒有成功過......
總之不堅持到底怎麼知道有幾分成功的可能呢?
崔雲遠平復了一下心情,決定繼續出擊。
「我有個問題。」崔雲遠說。
「嗯?」
「我聽說──不,我看書上說,前幾次都是比較不適應的,特別是對於經驗少的人來說,這種事的快活還是要多點經驗,才能感受到其中妙處。」崔雲遠抬起頭看著李允中,不是很敢肯定自己這話對不對。
「是這麼說的沒錯。」李允中眨眨眼:「所以昨天你只要覺得不討厭,就算是我成功啦。你覺得討厭嗎?」
崔雲遠搖搖頭,看李允中滿意的笑了起來。生得那樣好的人,只是隨意一笑,也有千般風姿。想要一直看著這個人,看他笑看他說話......然而該怎麼做呢,該怎麼能夠一直一直延續著這段關係呢?崔雲遠咬了一口燒餅,若有所思的垂下了視線。
「雖說是不討厭......」崔雲遠慢慢地說了起來:「但也並不覺得多快活。說是多做幾次可能就好了,然而......」
「怎麼,你想跟我多做幾次?」李允中笑吟吟地托腮,看起來那樣漫不經心。
崔雲遠抬起眼睛掃了他一眼,復又低下視線,把燒餅放了下來。
「我也不知道我師父什麼時候任務就結束了要離開成都,還要多花時間找其他人一來麻煩,二來對方也不一定能有中道兄這樣爽快。我是這樣想的吧,在我師父任務結束離開成都前,能夠再多跟你練習幾次嗎?」崔雲遠說得不快,有些嗑嗑絆絆的;剛剛練拳的那段時間裡她想了很多卻一無所獲,最後還是只能一邊說,一邊想,而掌心已然滲出了汗,他輕輕握拳,只覺得握了一拳心慌。
李允中長得那樣好。那樣的溫文儒雅,帶著春風送暖一樣的笑意,那雙眼睛亮晶晶的,比冬日透過冰棱折射的陽光還要再燦爛一些,這樣的人縱然與人有些距離,卻也還是迷人得不得了的。像他這樣的人,隨意開口總有傾慕者願意前仆後繼,只要願意的話都是不可能會缺人陪伴的,自己實在沒什麼優勢,也沒什麼拿得出手請他停下腳步的東西,於是便只能實實在在地剖白自己,將所有東西都攤開來讓他看,也許還能因著誠心,得到幾息的停留。
李允中靜靜的沒說話,視線卻是停在他身上的。崔雲遠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也不知道這樣的說話究竟能不能成功,他吞了口口水,覺得竟是比第一次上戰場時還要更緊張一些。
「你對女孩子沒興趣呀?」李允中慢慢的開口,卻不是猶豫,而是帶著懶洋洋的漫不經心:「還沒試過,先別說自己絕對沒有興趣吧?」
「你要介紹嗎?」崔雲遠和他視線相對,故作鎮定地笑了一笑。
「我可窮了,青樓是進不去的,」李允中抿嘴一笑:「但是說要介紹給你願意和你進行房事的女子,恐怕必須要以論及婚嫁為前提了,你要是願意我倒是可以找找,你願意嗎?」
「看來現下只能嘗試男人了。」崔雲遠刻意地嘆了口氣,李允中反而輕輕的笑了起來。
「聽起來是滿慘的。」李允中笑出了聲音,看起來又恢復了前些日子那樣親切溫柔的模樣:「行吧,但我也沒辦法總和你跑來跑去──我自己都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那倒是不要緊,我也該自己到處走走了,這幾天總是纏著中道兄,想必拖累了你不少事。」崔雲遠鬆了一口氣,總算是鬆開了自己的手。掌心紅通通的,又冷又熱的緊張了這麼好一段時間,一下子放鬆下來,他都覺得自己可能一站起來就要暈倒。
「其實吧還真有點那個意思,晚點我得去把事情給辦了。」李允中笑得眼睛彎彎,態度卻又更親熱了一些:「說出來倒是不怕嵩平笑我,雖說我的經驗比較多,但大多是以前在家時上青樓的經驗,說起來都是和專業人員,和非職業的人行這樣的事其實野是很少的,實在心裡打著鼓呢。」
「唔。」崔雲遠含糊的點頭:「......那我怎麼連繫你?」
「你到成都來,是和你師父住一間房?」
「不是。」崔雲遠搖搖頭:「長歌門在成都也有駐地,我們住在那裡的外務人員宿舍......我自己一間,在師父隔壁。」
「我要有空就去那邊找你吧。」李允中點點頭,起身整了整衣衫,對崔雲遠一笑:「先失陪了。」
「不送。」崔雲遠點點頭,目送李允中開門、走出去,身影消失在掩住了的門扉後頭。
也許直到這時,他懸吊著的一顆心才終於放鬆下來;從李允中答應了和他過夜開始,崔雲遠就一直是萬分緊張的。先喜歡上的人就是比較吃虧,他萬分擔憂對方是否滿意於他的表現,雖然目前看起來李允中對他似乎還算滿意,但那種帶了疏離的親切又再再告訴他:我雖然答應和你親近,我們之間卻什麼也不算。
不過,比起原本只是「師父朋友的徒弟」這種遠得讓人心慌的關係,現在他們兩個之間總算有直接的關係了。腳步小不要緊,要緊的是有前進的腳步,那怕對方滑溜呢,如果不前進,才真的會一無所獲。
崔雲遠用力地揉了揉臉,吐出一口大氣──要冷靜,要告訴自己,就算失敗了也沒有什麼,談情說愛這種事本來也就不是生命的全部,那怕再濃烈的喜歡呢,過了一段時間以後也是會變淡的,所以就算他追求這人到最後失敗了那也沒有什麼,恐怕回雁門關之後又會忙得沒有時間想起這些情情愛愛的......然而,感情若是能用理智去說服的話,也沒有那麼多癡情妄想的話本傳奇,也不會有那麼多私定終身的才子佳人了。
崔雲遠喝了口茶,細細思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