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來休息的時候,紀之川抱著果子狸,心情明顯不美麗。
「今天的河邊怎麼一個蛋都沒有……」年輕的蒼雲緊緊抱著剛剛逮到的果子狸,也不管小動物拼命掙扎在他玄甲上徒勞無功的撓抓著,又哀怨又委屈的嘀咕:「且別說摸到烏龜了,連蛋都沒有的話根本不可能摸到東西嘛……連鵝卵石都沒有!真是太過分了!」
虛恤坐在一旁喝水,並不打算跟紀之川討論這個問題。
「大師你的烏龜是在這裡摸到的嗎?」紀之川問。
「有一隻是在這裡跟來的。」虛恤點點頭。
「在哪裡啊?」
「不記得。」
「是哦。」紀之川扁扁嘴,把臉埋進果子狸的腹部磨蹭來磨蹭去。
被迫翻肚的果子狸不斷掙扎,尾巴整個炸成一球。
虛恤好笑的看了紀之川一眼,再度垂下視線輕聲誦經。他是真的不記得這些小生物究竟是從什麼時候或者哪裡開始跟著他的,好像某天轉個頭,就突然發現多了一隻兔子,或者突然多了一隻烏龜,或者跟了什麼生物……就連紀之川,不也是某天突然發現他跟在後頭的嗎?
磨蹭夠了果子狸的肚子,紀之川終於捨得把牠放下;驚慌失措的果子狸甩著尾巴逃竄到旁邊,抱著腦袋發出意義不明的低吼。紀之川瞪著果子狸看,從果子狸埋在爪間的腦袋,一路看到被揉得亂七八糟的毛,然後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紀之川握拳,放開,然後再握拳,再放開,如此反覆了七八次,越看眉頭皺得越緊,他看了看右手,又看了看左手,然後用右手去捏左手,又輕拍了兩下。
「大師。」紀之川喊。
「嗯?」
「大師,我摸不到烏龜,是不是因為手勁問題?」紀之川抬起頭,很認真很嚴肅的看著虛恤。
然而被看的人哪裡有辦法回答他這個問題?怎麼會問這種問題呢?虛恤看著紀之川,張口結舌不知道該怎麼回他。
紀之川似乎也知道自己問的這問題沒有道理,他嘆了一口氣,突然伸手拉住虛恤的手,左手握著虛恤的手掌,右手在後者的前臂上不輕不重的捏了兩下。
虛恤一時反應不及被他抓了個正著,瞪大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還放在他前臂上的紀之川的手,然後再抬頭看著那個一臉正經八百嚴肅正直認真誠懇的蒼雲。
與此同時,紀之川的手又捏了好幾下。
「大師……」紀之川非常認真,非常嚴肅,非常正直的,開口這麼問了:「你看看,我大概是用這個力道去摸龜蛋的,應該不是我的力氣太大了,所以把本來會有的烏龜給捏死了吧?大師你幫我看看,還我一個清白吧。」
少年,「還你清白」的用法並不是這樣,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所以說戰亂就是不好,你看看這些年輕人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虛恤呆滯的腹誹,卻忘記把手抽回來。
「大師。」紀之川看虛恤毫無反應,很委屈似的扁了扁嘴,神情都落寞了下來:「真的是我用的力氣太大了嗎?果然是因為我們平常都拿著太重的盾刀,所以力氣不小心就大了吧,難道我真的要摸不到烏龜了嗎……」
「……如果是捏破了蛋的話,會有蛋黃蛋白的罷。」虛恤乾巴巴的說。
紀之川眨了眨眼,乖巧地看著虛恤。
「所以,我沒有捏得滿手蛋黃蛋白,就是表示那個蛋本來就是空的,對嗎?」
「可以這麼說吧……」
「……哦。」紀之川點點頭,看起來特別乖巧可愛。
虛恤看著眼前年輕的男孩子,想著他的眼睛真大啊……蒼雲制服頭冠上的白毛被風吹得輕輕搖晃,這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孩子,穿著蒼雲軍的玄甲制服俊朗挺拔,凝視著他的目光專注得幾近熾熱,看得他心口無端酸軟,幾乎就想伸手輕輕拍紀之川的頭。
然而他終究忍住了。
虛恤看著紀之川,伸出沒有被捉住的手,輕輕拍了拍後者的手背。
「洛道走完,我們就去寇島。」
「對喔,還有寇島。」紀之川點點頭,抿了抿嘴:「我總會找到烏龜的對吧。」
「若連寇島也沒有,貧僧的烏龜就送給施主。」虛恤說。
「但牠又不喜歡我。」紀之川很委屈。
就你那樣對人家,就算摸到自己的烏龜還不是一樣……虛恤沒有把這話說出來,只是又拍了拍紀之川的手。
「莫過度執著。」
「不聽不聽,和尚唸經……」紀之川鬧脾氣一樣的嘀咕起來,然後頓了頓,表情古怪地扭曲起來,像是在忍著笑:「……的確是和尚。」
虛恤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和尚。」他說。然後把手抽出來,拍了拍紀之川的肩膀。
「明天繼續?」紀之川看著虛恤。
「明天繼續。」虛恤肯定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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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龜受不了阿川有什麼關係,大師受得了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