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很快的又過了一個禮拜,都沒有碰到什麼大事。鄒志遠還是都有來上課,和大家一起被meeting折磨得死去活來,對著不知道在寫什麼的paper眼神發直;除了他是個已經出師的有牌道士之外,其他時間他也過得跟普通研究生沒有什麼兩樣。
每年上學期的重要大事之一,就是中秋節。所辦的行政姊姊在中秋節前的一個禮拜就開始問有沒有人要參加中秋晚會,還寄了通知信叫大家傳回條。為了考慮中秋節會回家的學生,所辦的中秋烤肉晚會比真正的中秋節晚一個禮拜,我在傳回條的時候鄒志遠剛好在我旁邊,我就問他有沒有要參加。
他說有,而且他已經交錢了,問我交了沒有。
……尼瑪你好快的速度,我還沒交呢………
然後我又問他說他們師門需不需要吃素,他說他們初一十五固定吃素平常不吃,我喔了一聲以後想到,那大年初一跟中秋節呢?這兩天也吃素嗎?
「這兩天有《年初一特別條例》和《中秋節特別條款》,可以吃肉。」鄒志遠這樣說。
我有一種這整個世界都不好了的感覺。
渾渾噩噩的寄了回條,我摸摸錢包準備去所辦繳錢的時候,鄒志遠突然伸手,拉住了我。
嚇死我了好嗎我還以為他突然被什麼附身,正在想說能上他的深的東西我肯定無法對付該怎麼半才好是不是要咬破舌尖噴一口血什麼的但是好像咬不破啊而且肯定會很痛的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鄒志遠嘆了一口氣。
「鍾世安,」鄒志遠的表情很認真:「你會不會打格鬥天王98?」
我剛剛說過我的世界觀崩毀了嗎?我是不是要再說一次我的世界觀崩毀了?為什麼要用這麼凝重的表情問我會不會打格鬥天王98?而且這遊戲難道不覺得有點太老了嗎?我只打過街機的格鬥天王好嗎,而且打得並不熟啊。
結果我才說我打過,鄒志遠就問我今天下午要不要去他師父的道場。
很重要的事情要講三次,所以我的世界觀真的崩毀了,我的世界整個都不好了,一定是我長久以來想要認識靈異人士的願望被不知道哪一個神聽到了,而這個神正好是我曾經在無意間得罪過的誰誰誰,於是他就安排我認識了這樣的一群道士,一群讓我的不管是從小說裡得到或是現實中形成的世界觀崩毀碎裂得再也無法拼湊起來的道士。
那是一棟位在新北市和桃園交界處的透天三樓。
坐落在山腳下,看起來和其他的屋子沒有什麼不同,奢侈的庭園裡種著綠色的植物,走進去的時候我依稀看到了一棚大概是絲瓜……嗯我沒看錯,的確是絲瓜的植物。所以這裡也種菜嗎……
打開門的時候看到正對著門的神壇,神壇最上方供奉著一塊神主牌,沒有寫名字;桌上放著五尊神像,我認識孫悟空和三太子,另外兩尊……帶著狗的應該是二郎神,另外一尊我認不出來,鄒志遠說那是土地公,桌底下還有一尊虎爺。
最有道士感的就是這裡了。
因為牆邊並排著三台電腦,還有一個巨大的液晶螢幕,以及放在電視櫃裏頭,如此令人眼花撩亂的主機和遊戲片們………讓這裡看起來特別有遊戲宅或網咖的氣氛,再來一櫃子泡麵的話就更像了。
所以我們到這個擺了個神壇的地方打電動?我不懂這到底是什麼發展,所以莫名其妙地看著鄒志遠。他老兄倒是很鎮定,把包包放下之後就走到神桌前,點香、拜拜、換茶換供品,我看他忙進忙出的,整個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幹什麼好。
在他把事情都處理完了之後,他師父走了出來。
哇靠。
哇靠。
哇靠。
從武俠小說開始,我們都知道:外表看起來月是仙風道骨的人,就越不可信。真正強大的角色都是看起來其貌不揚的,比如說所有最強的人都去掃地燒火的少林寺啦,比如所有靈異小說一定要出現看起來仙風道骨的道長配角啦,而這些受人仰慕的正派角色,但後來都一定會發現他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都會變成反派。
說了這麼說,我只是想表達鄒志遠他們師傅看起來真的,就……就,超道長。不是林正英那種殭屍道長,而是白鬚白髮,看起來就……就仙風道骨的那種「道長」感。我在想如果小說裡那些看起來脫俗出塵的角色們有原型,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就是一種太道長了反而很超現實的道長感。
我不知道該相信他很有能力還是要質疑他沒有能力,畢竟鄒志遠他們師門幾個師兄弟我也是都看過的,感覺好像都很有實力的樣子,所以他們師傅應該也是真的很有實力吧?可是看他這副飄然物外的仙人模樣,我又覺得很不確定了起來……
仙風道骨的老道長看鄒志遠帶我回來,眉頭就皺了起來,我本來以為我做錯了什麼,正在緊張的時候,鄒志遠就先開口了。
「我同學鍾世安,今天對打。」
啥?對打?對打什……啊對打98……在這裡對打嗎?!
他師父看起來更不滿了。
「98是大聖指定的。」
指定什麼?等等我覺得我無法跟上你們的對話,你們師徒的這對話為什麼我覺得很有問題?誰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您自己跟大聖說。」
你一個做徒弟的如此霸氣的跟師父說話真的沒問題嗎?還有到底現在是怎樣?根據我看小說得來的理解,這個大聖應該是桌上那個大聖?所以說可以直接跟這些神明溝通的人真的存在?我面前這兩個剛好都是?感覺好衝擊啊……
然後仙風道骨的道長師傅哼了一聲,就轉頭回去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他們兩個說了莫名其妙的話,然後整件事情就莫名其妙的節數了,接著我同學莫名其妙的就拿出了主機裝進了遊戲,開機的同時他還起身拿了個遙控器一按,我本來以為是冷氣紐,結果從天花板上放下了投影幕……就是學校常常會用到的那種投影用的大螢幕,正對著神桌。
好的所以在我說弄不清楚以前是不會打電動的威脅下,我們的鄒同學心不甘情不願、夾雜著大量「就這樣」、「就哪樣啦說清楚啊你!」的對話,支離破碎的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了我。
神桌上拜的是他們師門供奉的神明。
神明都需要供奉。
最基礎的香花燈茶果每個門派都一樣,即使是請神回家拜拜,最好也要準備香花燈茶果供奉,如果覺得準備五樣做不到,最少要準備香和燈。除此之外的供奉祭祀,依照不同神明的要求而有所不同,就像大拜拜的時候會請歌仔戲或布袋戲來演給神明看一樣,這也是一種供奉。
然後他們主要拜的是齊天大聖。
我問他那最上面那個沒有寫名字的是哪個神,他說等時間到了就會跟我說。
大聖說用打電動給他看當作供奉就可以,一天十五分鐘。
沒有時間的話,開實況給他看也是可以。
之所以不讓師傅打是因為師傅的技術太爛,師傅喜歡打電動,但是技術實在太糟糕,就連開金手指的九十九條命都能死光,自從他開始接手這個供奉並且發現世界上有實況這種東西以後,他們家的神明就拒絕再讓師傅打電動給他們看了,寧可看實況,也不要看他們師父打電動。
「……那你師父還打電動嗎?」
「打啊。」鄒志遠沉痛的點頭。
就算你師父的技術真的很爛也別真這麼沉痛行嗎……他好歹還是你師父吧……而且應該道行高深……吧?
鄒志遠看我一眼,說他師父今年已經一百二十多歲,已經換過兩次身分證,當了兩次不同的人了。
比起他師父看起來只有六十歲這件事,我更訝異的是已經換過了身分這回事……身分證有這麼好換嗎……這麼小說的場景突然就出現在我面前,但我已經開始有點麻木了,啊,這就是所謂的人沒有真正的下限,只會不斷突破嗎?接下來不館在發生什麼詭異奇怪的事情,我的世界觀都不會再動搖了………吧。
但那天的對打似乎讓他們家神明很滿意的樣子。
打了兩場之後我收收東西準備回家,鄒志遠跟我說,有空的話可以常來,要是碰到初一十五還能一起吃拜拜。
我已經不想問你們這門派怎麼回事了。
但是看在櫃子裡有我之前垂涎很久的BAYONETTA,兩代都有,而且還可以先借我玩的份上,還是答應了。
我小心翼翼的把第二代塞進包包裡準備回家通宵玩,但看著到場裡的大螢幕電視我又忍不住猶豫起來……用大螢幕玩真的比較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指定用BAYONETTA上供,希望那一天早點來……但我得先好好磨練技術。不然跟他師父一樣被嫌棄的話就太丟臉了。
嗯,一切都是為了遊戲。